問題豈在基層醫護!
2005.01.13 中國時報
問題豈在基層醫護!
陳俊欽
遭家暴的小女童在遍尋台北市醫院皆沒床,而後送到台中住院。這件事情震驚了社會
大眾,因為這種荒謬的事情竟然發生在台灣。更荒謬的是:院方竟然想懲處基層醫護人員
就了事。
事實上,醫院不是醫師,醫師也不是醫院。醫師並沒有生產工具,但是有專業,在過
去,醫師跟小資產階級平行,是所謂的專業人士,但隨著醫院管理技術的發達,以及醫院
的規模化,有專業能力與職業道德的醫師大量出走,醫院體制內的新進醫師,則越來越接
近勞動階級。醫師族群已經明顯斷裂成「大醫師」、「不大不小的醫師」跟「小醫師」,
第一種包括可以管理頂端的醫師與主任,第三種包括住院醫師與新進主治醫師。而第二種
則是資深的主治醫師。
外觀上來看,不管哪一種醫師,權威與薪資依舊令人羨慕,但其實,「小醫師」的思
想自主性已經大幅度受到限制,一切都以醫院獲利為導向,可悲的是,壓力來源竟然是「
大醫師」。舉例來說,十年前,住院醫師作夢也想不到,醫院竟然引進思想警察的概念,
派人專責閱讀書報電視,只要有該院醫師的消息,就複製下來,交給公關部門的特定人員
審查,看看這醫師的行為舉止是否「思想正確」。這情形遍及公私立醫院、大小醫院。
醫院想賺錢,有哪位醫師敢憑著專業良心做事?有「能力」抗衡的中間階層的醫師,
只好大量出走,留下的醫院環境就越來越像傳統的勞資二元結構。這時候,基層醫師的言
行舉止,已經不再是憑藉醫療專業與良知所為,而是依據醫院的政策來行動。
又舉一例:去年卓越計畫剛辦理時,某財團醫院有三位醫師離職,原因竟然是三個人
領不到薪水。詢問之後,秘書室大剌剌的表示:因為他們不按照規定,超收病人,造成的
醫院損失,早就把薪水給扣光了,沒叫他們賠錢,醫院已經仁至義盡了。他們只好離職表
示抗議。
沒有人關心過那三位醫師面對的病人:是不是已經相當危急?三個醫師依職守與良知
為病患施救,換到的卻是滾蛋。當醫療專業被扭曲到這程度,基層的醫師還能做什麼?筆
者也曾不忍心看到患者胃潰瘍逐漸惡化,開了不該開的好藥,結果損失五十萬。試想,會
留在醫院值班而遇上受虐女童的,除了基層的「小醫師」還有誰?他們有多少個五十萬可
以罰?
檢方已經介入調查,但願能夠有魄力的向上發展:究竟是誰為了營利、要求醫護人員
拒絕病人的?說穿了,這是資方聯合大醫師與管理團隊擬定的政策,獲利的是醫院,承擔
風險的是基層醫護人員,倘若懲處僅止於底層,醫院管理者會更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管理者如果唯利是圖,誰來站在第一線,結果都一樣。媒體與司法不要讓「首謀」移
轉話題,應該聚焦在:是誰在教壞年輕醫師唯利是圖?誰是始作俑者?老實說,抓幾個基
層人員,無助於匡正利益導向的醫院經營取向。
(作者為執業精神科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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