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中科院某所長:反自主創新者禍國殃民
中科院某所長:反自主創新者禍國殃民
如果再這麼玩下去,中國的科研就沒戲了
我30出頭就當上教授,35歲當副所長、40歲當所長,應該說發展得很順。 所以我並不是
因為自己過得不如意或有什麼恩怨才這樣說,絕對不是。 我其實玩得還比較好,可是如
果到了我孩子這一輩還是這個玩法,那就太浪費生命了。
其實不只是我有這種想法。 我身邊一些做科研的朋友,其實也都做得挺順,但當大家在
一起聊天、喝酒,到了最後比較酣暢的時候,就會發出同樣的感慨、產生深深的憂慮:如
果再這麼玩下去,中國的科研就沒戲了。
目前中國的科研看起來很繁榮、很熱鬧,但是你如果靜下心來,把中國的科研放到世界競
爭的大格局里,站在科技發展的大視野上回望,就會發現:不管是基礎研究的理論、還是
在重大技術的突破,你能看得見的中國人有誰? 似乎很難看見誰。
原創性的理論極少有咱們的東西,技術領域更是這樣——所有改變我們現在的生產生活方
式的東西,有哪些是我們自己發明創造的? 你再說我們是一個有影響的科技大國,依據
在哪裡呢?
跟班式研究盛行,害人不淺
我們科技工作者也很鬱悶:中國人特別勤奮,我們比國外的同行都辛苦,和他們交流的時
候覺得一點不比他們笨。 還有,國家給我們的錢也挺多,投入的人力更不比他們少。
為什麼會這樣? 我認為,制約我國科學研究的,是流行的科研方式——跟班式科研,說
的噁心一點,是奴才式科研。
跟班式科研的特點是:不去獨立思考學科內部的核心矛盾與突破方向,緊跟國際熱點,為
大牌科學家的理論作無關緊要的修補,有一點成果便自稱“重大突破”、“國際領先”;
或者緊盯幾本流行的科技刊物的研究,改頭換面、添油加醋也攢一篇發在影響因數很低的
刊物上。
這種研究,作為研究生起步時學習與訓練還說得過去,但如果作為獨立工作以後還這麼做
,就很可悲了。 更可悲的是,由於這種研究方式發文章快、“效 率高”,其從業者甚至
很快成為科研價值的評判者,並將“從文獻縫隙裡找方向、以文章數量與引用為標準”等
作為科研工作的正途。 久而久之,哪些課題時髦、文 章多的人就大紅大紫、名利雙收,
而哪些研究真問題、做真學問的人反而成了孤獨的異類,甚至被打入冷宮。
現行的考評政策,與科學研究的根本價值背道而馳
我們國家現在的研究大致分幾類:偏基礎理論的研究,偏應用基礎的研究,面對工程的技
術開發。 每一樣東西都是有不同的價值取向的。
就說基礎研究吧。 基礎研究屬於科學部分,它是以探索真理為終極目標的。 我覺得基礎
研究可以和藝術類比,就是說它真正的價值就在於:以一個獨特的視角來看自然界,以不
同於別人的思路來理解這個世界。 換句話說,基礎研究的價值就在於倡導創新的精神。
就像藝術,它也有不同的形式和載體,但它真正的價值應該體現在去創造和別人不一樣的
東西這個過程本身。 與此類似,基礎研究的價值就在於,我只是去做這個創造,並不在
乎我最後能創造出什麼,但是我是在試圖與 你不同——我不是給誰拍馬,也不是去給別
人抱大腿。
與眾不同,這本身就是對一個民族精神內涵的豐富。 假如說一個民族都有這樣的崇尚—
—我就是要做不同的認識世界的這樣一個人的話,這個民族的希望就來了。 在我看來,
追求“與眾不同”才是科學真正的價值。
如果從實用的角度看,基礎科學的研究短期內沒有任何真的用處,它就是通過創新得出來
的結果,以不同的視角、不同的方式去理解自然本身,從而提升民族的整體素質。 所以
說,基礎研究應該是個品位問題,絕對不能說拼數量、靠模仿。 假如說靠模仿、以數量
取勝,就脫離了它的本真。
但是,我國現在所有的考核評價體系,是不鼓勵你去往這個方向上走的。 我們也口口聲
聲說創新,但創新的標準,是看誰發表的文章多。
我多次作過自然科學基金的評委,也當過學科組的負責人,在評審的時候,說來說去,大
家最後還是看你發了多少文章、文章引用數這些東西。 我們的國家科技獎,每年都興師
動眾、請數千名專家評來評去。 我經常跟他們開玩笑:不用找我們這些科學家評,你就
從中關村找幾個三年級以下的學生來評,評的結果肯定 會和我們評的高度一致——不就
是數數嘛!
大家都在這個圈裡混,都知道怎麼樣能夠多發文章、快發文章。 假如說你在這個領域很
牛,你提出一個原創理論,比如說一個人的相貌是由父母的基因決定的,那我馬上跟著你
這個思路來:我看確實是這樣的,但偶爾也有不同,比如你說決定因素是65%,我說經過
我研究,得出的結論是67%,對亞洲人來說是 63%。 這類成果很好宣傳,一方面我搞的是
“世界的主流”、是站在“世界的前沿”,而且是對現有最權威的理論的突破。
但其實要從認識論的角度來講,這種工作有用沒用呢? 有用。 但是它是不是真的契合科
學的精神呢? 不是的。 但是這種工作是最容易出成果的。
當然,拋開利益來談科學精神、科學價值是不現實的,不能讓每個人說為這個東西去殉道
。 也許一開始要老師教我應該怎麼樣怎麼樣,比如堅持做學科的難點、甘坐十年板凳冷
,等等; 但當我在坐十年板凳冷的時候,其他同志該拿到的全都拿到了、該當研究員的全
都當研究員了,我還在辛辛苦苦當助研——你說那誰坐得住啊! 當然坐不住——我也不
傻啊,你那樣糊弄事我也會幹啊!
所以,整個就把方向搞偏了。 後果之一就是:與我們國家支持基礎研究的最終價值南轅
北轍。 換句話說,就是把一個民族的科學素質——敢於用別人不同的眼光、不同的思路
理解問題的氣質,徹底消解了。
現有的學科體系被衝擊得七零八亂,與重大科學突破越來越遠
還有一個對我觸動很大的是,最近各個大學都在爭建世界一流大學。 我就問他們:建世
界一流大學,以什麼為指標呢? 他們說主要還是以論文為指標。
這就產生了一個很奇怪的現狀:一個國家的科學體系應該有一個完整合理的佈局,國家需
要什麼,我們就能有什麼頂上去。 而現在以論文為標準的話,大家一定會偏到“哪個熱
、哪個好發文章”的領域去。 比如說搞航空材料的,可能就都偏到納米去了,因為那一
塊發文章快、文章引用率高。 但是說起材料,我國是最大的鋼鐵出口國,同時又是最大
的鋼材進口國,應該在鋼材研究上下功夫。 比如說前段時間我去參加高鐵的討論,比如
高鐵列車的輪子、轉向架,我們國家能不能做呢? 好像是能做,但是做出來又不太敢用
。 國外的一個輪子要經過各種載荷下的檢驗,他們多少年都在做這個玩意。 但要在中國
這麼個做法,可能沒等實驗做完你就 被所在的學校、研究所辭退了,因為你多少年都在
做一個又不熱、又不時髦的東西。 這樣下來,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就是有用的東
西沒人做,做出來的東西其 實沒有太多用處。
另外,它會把我們現有的相對完整的學科格局都會打亂。 按道理說,每一個學科都應該
有一幫人在那裡弄,弄的時候當然也要注意學科的更新,但大致上 一個學科的格局還應
該在那兒,更新也應該是間接的、漸進式的。 但在現有的考評體系下,大家一看哪個地
方熱,就嘩一下都跑那去了,把一個學科的體系衝擊的七零八落、東倒西歪,剩下的就是
一些頭髮花白的老先生在那裡堅守、呼籲。 這樣,下一個科學的重大發現就和你無緣了
,因為人都已經跑光了。 每一個重大的突破都 是需要經過一個不出重大突破的相對困難
的沉默期,比方說十年二十年,這就需要有一幫人頂得住。 像在國外,經常有的人十年
二十年沒有什麼大的發現,但是因為他在這個領域的聲望,個人收入並不受這個影響。
大家都覺得他是這個領域的一個智者,只是說他還沒有到時候、拿出東西而已,對他非常
寬容。
我們現在也說寬容,但各種與物質、與利益相關的都不是寬容的,所以就養成跟班式的研
究。 這是大多利益的約束條件下優化的結果,不能怪科學家不講良心——每個人都生活
在現實的世界里,他必須往這個方向走啊。
你要想這件事的話,就會覺得很可怕:跟班式科研不僅沖亂了現有的學科體系,還使得新
的重大突破與我們越來越遠。
久而久之,最後會讓我們的科學家喪失科學鑒賞力
跟班式科研損害的,還有科學家的鑒賞力。
就拿自然科學基金的評審來說吧。 自然科學基金分幾類,青年基金這一塊,看的還是申
請者的基本素質,我覺得它不會有惡性引導; 但是當你申請面上基金和重點基金時,就不
一樣了。 你要申請面上基金,就要證明你在這個圈子里小有影響,就得有拿得出手的東
西來證明; 當你要想去申請重點的時候,你就要拿出更多文章,證明你是這個圈子里能夠
數得出來的幾個人了。 總而言之,你要有文章,要有比別人更多、更好的文章。
另外,無論是青年還是面上、重點基金,申請者都要說熱點的話題、流行的話題,因為評
委們會覺得:哦,這個人對前沿現狀比較瞭解。 你要是說一個冷門問題,很容易引起意
見分歧。 雖然基金委也有異議的專案,但實際操作中幾乎沒有可能,因為異議專案需要
幾個評委一起聯名提出,認為它真的好。 但是,說句實話,我在那裡開了七天會,那麼
多專案,看那些“差不多”的專案可能都來不及,根本沒精力去看看被別人槍斃的專案裡
有沒有金子。
而且,只要是原創性的專案,就一定會和某些評委產生衝突。 比方說異議專案拿到我手
裡審,我過去的工作證明這個杯子是圓的,你卻說這個杯子其實不能夠用“圓”來形容,
而要從另外一個視角來看——那我這個評委本能地就會反感,本能的就會給你挑刺。 但
是你假如說:徐老師說杯子是圓的,這個理論真的很偉大,但我想在這個基礎上看看它是
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圓、或者百分之九十九圓——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評委一看心情
就很順,就容易給你打勾。
因此,凡是原創的東西就會衝擊大家現有的觀念,甚至會衝擊到某一派人——他們過去已
經靠這個獲取過利益。 所以我們經常會看到一些被PASS 掉的申請書,理由就兩句話:“
研究隊伍不合理,建議不予資助”——其實評委們並沒有去深入地瞭解,就是很武斷地給
你弄掉。
這樣久而久之,最後會讓我們的科學家喪失對科學的鑒賞力。 現在去開會評審的人,應
該都是有帽子、有職位的人,但是你和他們來交流時會發現:不管是科學的思想、科學的
審美或是對學科本身的整體把握,你會發現他們的能力越來越弱。
我經常拿基礎研究和藝術創作來做比較:現在我國不光沒有創造藝術的,而且缺乏有藝術
審美力的鑒賞家——科學也是這樣。 結果就是:你畫出來的畫那我一定覺得不如印刷品
,後者多麼規範、多麼與國際接軌啊,你那個曲里拐彎的啥玩意兒?
如果一個國家的科學鑒賞力喪失,怎麼還能創新?
中國現在的科研,已經陷入一個往下墜的狀態
還有一個更深的問題。 現在成為大牌科學家的這些人,恰恰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 他們
是最早“覺悟”的,所以走得最快,現在可能已經是院士、或者某 些部門的科技負責人
了。 這些大牌科學家也許在夜半醒來的時候,會覺得這樣做也有些不妥,但是你要是公
開說,就真的是動了他的核心利益,所以這種話誰都知道,但誰也不敢說。
所以我們的科學圈裡有這樣一個怪異的現狀:當他(她)有創造力真正能做科研的時候,
是在以利益化的方式在做科研; 當他(她)做到功成名就,立馬會反過來再去做一些真正
的科學工作。 但說實話,當人超過了五十歲,已經很難做出像樣的成果了。
為什麼說基礎研究年輕的時候容易出成果? 因為年輕人沒有框框、無知無畏、敢想敢做
。 而成名的科學家腦子裡裝的書太多、看的研究報告太多了,頭腦裡有太多“正確”的
條條框框了。 但是,科學的很多突破都是在這些看似“不正確”的地方出現的。 所以許
多院士以前是按錯誤的模式在走,等他當上院士、覺得不再圖什麼了,反過來再做真正的
科研的時候就晚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創造力了。
而更多的年輕人,還必須像他(她)的老師一樣這麼走,因為假如你過早地去鑽研真問題
的話,你就會被淘汰。 所以你要想早點功成名就,也得去複製你老師的模式——以最快
的方式爬到山頂,然後在山頂上再去悟道。
所以這個事情誰也不好捅破。 並且這些人現在已經是佔據這樣的位置,即使他半夜醒來
心裡偶爾會驚悚一下,但是他會絕不認帳的。
因此,中國現在的科研,已經陷入一個往下墜的狀態。 對於基礎研究的那些引導、激勵
措施,其實是在加速讓科學下墜——這真的是一個災難。
所以你想想是不是很可怕? 如果把我的孩子擱在這樣一個環境里,我忍心嗎? 我很可能
就說:得了,爸爸給你掙點錢,你到國外去工作吧。 我覺得她還不如她爸能言善辯、會
運作這些事。 我雖然覺得這樣做也不好,但是我覺得我的閨女可能沒有這個能力怎麼辦
呢? 所以只好送她出國。
原文:
https://zhuanlan.zhihu.com/p/461434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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