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 有機國家的夢想-張景森
下文有點長，大概就是講有機農業的必要性與其推動方法。
不知各位農業板的先進們，對於推動有機農業的看法如何?
個人覺得農村再生基金，若能有筆錢當作年輕人創業、研究農業或地區發展的基金，可能會有點幫助。
所以對其文末所述方式，相當贊同。
板上先進若有閒暇看完，看看有何想法都可丟出來，大家討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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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國家的夢想 2015年7月23日 10:12
張景森
為了避免大家睡著，我就沒準備幻燈片了。
我最喜歡的開會方式，是站著大家談，因為不會有廢話，完全講重點，
開完會可以趕快走，非常有效率。
但這不是最有品質的開會方式，有品質的開會方式應該在一個房間裡，
燈關掉，彼此看不到對方，純粹只有思想上的交流，能夠仔細聆聽，專心思考，
有效溝通。
我今天談的題目很大，算是一個夢想，我的主題是如何讓台灣變成一個有機島，
有機的國家，這不是很大的夢想嗎？
早上的報告說，台灣有機耕作的面積目前是四千公頃，
宜蘭最大的夢想是到2020年要到達五百公頃。
四千公頃的話是占現在農地面積的多少，早上報告說台灣農地總面積將近九十萬，
我的資料是七十六萬左右，所以說現有的有機耕作佔我們總耕地面績不到百分之一，
從百分之一要怎麼變成一個有機島呢?這個數字讓我們感到有機島是一個夢。
早上還有人提到，現在全世界各國有機占耕地面積最高是百分之三十五，
所以看起來很悲觀。
但是我告訴各位，我為了準備游董事長給的我這個題目，
有人告訴我”這是做的到的”，他們就給了我一卷錄影帶，
你可以上youtube上查到，在2006年所拍攝的影片，在講古巴的故事，這影片非常震憾，
看完以後你會跟我不會那麼悲觀， 一個國家絕對可以變成一個有機的國家。
古巴大約是我們三倍面績，它現在的農產品，百分之八十是有機的，
是超過世界最高紀錄，其實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現代農業還沒發展之前，
人類的農業不都是有機農業嗎?只要回到現代農業以前不就行了嗎?
現在的農業是靠什麼來支持，動力機械、化學肥料與殺蟲劑，來源都是石油。
現代農業不是單靠水來灌溉，其實是靠石油來灌溉，一旦石油耗盡了，
整個現代化農業就跨了，因為動力機械無法啟動、運輸工具停擺、
也沒有辦法進行冷藏冷凍，無法長途運輸、也沒有化學肥料來施肥，
也沒有農藥、殺蟲劑，現代農業就垮了。古巴就是這樣的故事，很悲慘的故事。
古巴在冷戰時代站在社會主義那一邊，位在美國資本主義後門，
古巴後面靠老大哥蘇聯支撐它，發展了社會主義的現代化農業。
到1991年蘇聯本身瓦解，古巴後沒有了後台，美國就處心積慮孤立古巴，全面實施禁運。
在1991年以前，古巴是一個很現代化的農業國家
，整個國家幾乎都在生產蔗糖、咖啡、可可等經濟作物。
從東歐引進石油，依賴度百分之九十九，食物與醫藥都是外面運來的，
但是將生產的蔗糖運出去，是大農場的生產，現代化的農場。
單單為了把蔗糖運出去，就有六個專門的機場，他們的托拉機、耕耘機、大貨車
等有幾十萬輛，通通是蘇聯進口的。
古巴當時是非常現代化的農業，大量的砍伐森林，機械化耕作、施肥、噴藥，
大量生產單一作物，跟東歐集團展開物質的交換。
那個時候，他們吃的、穿的都要靠進口，他們的土地雖然肥沃，
但基本的糧食55%的稻米，與石油都要靠進口。
1991年蘇聯垮了，美國開始對古巴實行全面禁運，
一夕之間所有的進出口幾乎都停止，進出口減少了80%，原本石油一年進來一千四百萬噸，
後來只剩下四萬噸。
這個國家面對這樣的一個變化，他們怎麼應付沒有石油的情況，第一個重要的是吃，
總不能每天吃甘蔗，所以沒辦法繼續種甘蔗了，也沒有辦法進行大規模耕作，
所以他們開始清理空地，只要住家附近有空地、陽台或屋頂，每個角落就開始種食物。
這種種植食物的方法當然不可能很大規模、很現代化，主要是靠人力，
大家一起出錢買種子、出農具，用人力、用獸力開始生產。
為了解決吃的問題，甘蔗園就開始瓦解，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社區農場，
沒有肥料，也沒有殺蟲劑。
在澳洲有機耕作者的幫忙下，他們開始學習有機耕作方法，
開始用堆肥，開始用動物的糞便，用這些有機肥料來代替化學肥料，
研究怎麼輪耕，怎麼間作，怎麼土壤改良，怎麼用有機的殺蟲劑，怎麼用天然的方法，
來取代化學農藥除病蟲害。
這個過程辛苦了三至五年，剛開始生產力很低，早上黃博士報告印度的例子，
剛開始做有機的前兩年，產量簡直慘不忍堵，大概一般農業的五至六成左右，
但是在第六年的時候，他的產量就可以跟化學農業打平。
古巴也是一樣，前幾年每個人都在餓肚子，古巴人平均體重減少10公斤，
但是渡過了第四年以後，國家整個已經轉向成功，
不用靠石油，依靠人力、獸力與有機耕作的方式，
靠生產制度的改變，古巴就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有機的國家。
今天的古巴，80%農產品都是有機產品，農民是社會收入最高的行業。
他的有機肥料與有機殺蟲劑，還可以外銷到中南美洲，
所以他們現在的生產技術非常棒，世界找不到類似國家，大概只有古巴。
經歷石油危機，古巴不但農業改變，事實上古巴整個都改變了，
因為沒有石油，現代交通工具缺乏，古巴變的比較分散化、分權化與社區化。
一天斷電十六個小時以上，房子沒有電風扇與冷氣，
所以建築的設計注重通風、採光與遮陽，整個國家的建築物都變成綠建築。
現在這個國家平均使用的能源，是美國人的八分之一，
沒有石油，只好用蔗渣等生產生質能源，所以再生能源比例非常高，
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是再生能源。
此外，古巴原本只有三所大學，跟我們一樣都集中在台北，一間學校都三、四萬人，
現在因為沒有什麼通學交通工具，所以古巴的大學變小，數量變多了。
各地都有大學，變成五十幾所大學，教育普及，古巴現在文盲的比率比美國還低，
識字率比美國人還高。
他的各級學校、工作場所、休閒場所、社區服務與醫院等都社區化，
所以社區的聯結能力變很強，人與人互動的頻率變高，
社區總體營造不用陳其南大師來指導，自然而然蓬勃形成。
用傳統的經濟來衡量，古巴現在的國民所得只有三千五百塊左右，
但用幸福經濟來衡量，古巴的幸福指數卻是全世界最高的國家之一。
古巴人的平均壽命、嬰兒存活率與人民的識字率都比美國人高，
從這幾個指標來看，古巴已經變成一個幸福的國家。
古巴被迫變成有機國家，迫使國民吃的食物就是社區性的有機食品，新鮮的食品，
所以他們的脂肪攝取率非常的低，交通主要靠步行及騎腳踏車，
他們靠著自己生產腳踏車，與跟中國買的一百二十萬台，
以前常常看到的糖尿病及中風都不見了，古巴變成一個健康的國家。
我說的這個故事，就是要你們放心，別對人類的前途太悲觀，
石油沒有了，搞不好我們會更幸福，
像古巴就是個例子，三千五百塊的收入，但國民壽命很長、社區很團結、
地方文化很興盛、身體非常健康，所以我們不要太悲觀。
農業不是非得靠石油不可，古巴經過了十年，從石油危機中活存下來，
沒有石油的狀況下，轉變成比較幸福，比較健康的國家。
台灣是否有幸運碰到這種危機呢?我認為不只台灣，全世界遲早都會碰的到。
有一位地球物理學家提出一個很有名的理論，他認為地球的石油是有限的，
人類開採石油愈來愈困難，石油開發到不能再開採更多的時候，
也就是石油產量達到最高峰之後，接著就開始走下坡，最近這幾年，已經達到高峰了。
展望未來，石油蘊藏量愈來愈低，開採越來越難，油價長期一定會看漲，
去年前年已經看到油價漲到一百多塊了，我想兩百塊、三百塊、四百塊的時代，
我們有生之年一定看得到，有一天石油會耗竭，
我年輕的時候聽到的估計是四十年，現在可能更短了。
到時候台灣會遇到古巴同樣的問題，
石油不見了，我想化學肥料也不見了，動力也不見了，運輸工具也無法使用，
殺蟲劑也不見了，我們必定會慢慢碰到這個問題。
不同的是，古巴碰到是急症，被迫送到醫院開刀幸而治癒，
但台灣是慢症，慢症如果及早發現，可以逐漸調理，無痛痊癒。
但如果拖延，病發送醫可能存活，但也可能一命嗚呼。
我認為台灣不應該等石油漲到三百塊的時候，貴到不像話的時候，才要來急診。
我們不需要等到那個時候，我們應該用長期調整策略，用好的計劃來慢慢調整。
古巴在十年內被迫變成有機國，我們可以花更多的時間，
從容不迫把台灣逐漸轉變成有機的島嶼。
我提出幾個主張，談一談如何發展台灣成為有機島，細節我就不談了。
第一，我認為讓國民認同當地食物，以創造在地農業的市場需求，
這是非常根本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政府應該要透過消費教育及環境教育，讓我們的國民有正確的食物觀念，
也就是說，外來食物不符永續原則，不應鼓勵。
我們的環境能種出什麼，就應該優先吃什麼，
符合當地環境所生產的生鮮食物，才是符合永續與健康的食物。
國家必須從健康與生態的角度，教育我們的國民，優先食用當地能生產的生鮮食材。
教育最大的資源掌握在國家的手上，國家應該透過教育與傳播系統，
徹底改變國民的消費習慣。
第二個主張，我認為政府是目前食物最大的單一採購者，
所以政府應該要遵循在地有機產品的採購政策。
我個人認為修改綠色採購相關的法令就可以做到。
所有食物要標記食物里程，讓消費者選擇在地食材有個依據，
而政府直接採購的食材，應該要限制食物里程，優先採用當地的食材。
我有一個主，軍隊、機關、學校的餐廳，應該限用當地食材，減少採用進口食材，
尤其是軍隊，軍隊吃的東西一定要當地補給，
這不只是顧慮到軍人的健康或當地農業發展，
你想一想，軍隊作戰的時候要靠外面運進來糧食補給，這種軍隊能打仗嗎？
古代的軍隊為什麼要屯田，就是你可能會被切斷供應，軍糧必須就地補給，
所以軍隊的食材限用當地食材，這應該具有相當的合理性。
政府的社會救濟與救助，或者對國外的人道援助，盡量採用台灣本地的農產品，
或農產加工品，極端一點，政府雇員的所得有一部份直接配給當地的食物，
這樣的話，將政府在食物方面的支出盡量用在本地的農產品，
用政府的消費需求來支持在地農業，由政府直接支持這個市場，
比我們現在的市場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進一步延伸，其實也可以制定辦法，獎勵一般民間企業，讓企業透過契作支持在地農業，
企業如果直接跟有機農民採購，會縮短中間通路的剝削，農民的收入也會提高。
第三個主張，政府必須有一個協助的計畫，讓慣行農業順利轉型，轉為有機耕作。
要從慣行農業轉變成有機耕作，要跨過兩個門檻，
第一個，農地會有一個休耕期或改良期，這段時間不會有收入，或收入非常低，
可能達三年以上。
這段時間如果沒有財務支持，那麼轉型有機這個門檻就會有困難，跨不過去。
休耕或改良之後，產量也不高，根據黃山內博士的數據跟資料，他認為就產量來說，
到第六、七年就可以打平，但就收益面，淨收入的部份，在第三、四年就可以打平，
平均應該五年。
所以政府應該訂定政策，對慣行農業轉到有機耕作，提供至少五年的短差補助，
這五年補助完，他應該可以變成一個有競爭力的農業，
因為產量、產值與收入都可以跟慣行農業來比較。
韓國有類似的法令，對於種植有機與慣行農業，以同一個作物來比較的話，
總收入扣掉總支出，有機種植如果淨收入跟慣行農業有差額的話，
差額部份政府會補貼給你。
台灣政府有沒有錢做這件事，答案是有的。
政府有一筆錢每年都在補助休耕，我在經建會的時候，經常跟農委會抬槓，
因為他們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回答：為什麼政府要做休耕補助?
當時是怕稻米生產過剩，價格太低，傷害到農民，
不知到哪個天才發明休耕補助這種歪主意，拿錢拜託農民不要工作。
稻米太多應該鼓勵農民種點別的才是啊，怎麼鼓勵農民休耕呢？
所以我的想法是，應該把休耕補助調整，補助要有計劃與目的，
如果你休耕的目的是為了要轉做有機，或者轉做其他的生態用途，
我們就給農民補貼，把休耕補助變成生態補貼，一公頃一年可以補貼到十萬元左右，
改變轉做有機需要三到五年，那麼就一次補助三到五年。
以我的計算，以目前目前政府休耕補助的經費，
每五年就可以補助十二萬五千公頃的耕地，轉變成有機耕地，
順利的話，輔助五年之後，這些耕地的產量與淨收入就可以跟慣行農業競爭。
這樣做下去，十年後台灣就有二十五萬公頃，三十年後就有七十五萬公頃的有機耕地。
台灣現在的農地，特定農業區加上山坡保育區，總共也才七十六萬公頃，
只要將台灣現有毫無意義的休耕補助，改變生態補貼，
三十年後，就土地層面來看，台灣所有耕地應該全部適合做有機耕做了。
第四個主張，是有機生產專區的設立。
剛剛說，透過生態補貼來補助連續休耕，三十年後，台灣全部都會適合有機耕作。
但是這過程中，應該要有規畫的一區一區來做，不能鼓勵有機孤島。
如果鼓勵個別的農戶，轉型做有機耕作，天女散花式的發展是沒有效率的，
要一個一個區域去發展，才會有效率。
原因很簡單，不能有農民在做有機，旁邊的農民還撒農藥和化肥，
有機農場生產上需要得乾淨的水源、自然的能源、當地種源、有機技術、共同設施、
倉儲、資材、設備等，這些投資有規模經濟的問題，整區投資比較有經濟。
另外中端的加工業，下游的行銷業，還有與農業共生，
收入也很大的休閒、觀光、文創產業，一定要一起規劃、同時發展，
整個有機農業社區的經濟才會起來。
所以有機發展要一區一區來整體發展，不要鼓勵有機孤島。
至於有機農業專區如何規畫，內容請看我的書面。
政府有沒有錢做這個事？當然有啊!!
我在中央政府八年，講誇張一點，農業部門有非常多的錢，
但是沒有一個錢是放在正確的地方。
農業部門的錢其實只有兩種性質，一種是摸頭的農民福利，另一種是病急了，
胡亂給你止痛藥，真正讓農業發展起來的錢很少。
把那些亂花的錢移過來，農業發展就有救了。
我舉一個例子，這幾十年來，平地可以說都沒有農業基礎建設的投資，
農地重劃不做了，平地的農路、水路都做的差不多了。
平地沒有投資，卻把大量的錢則拿去山坡地，亂開山坡地農路，
引導濫墾、濫伐、濫建，然後造成災害，災後再來復建，
年復一年，惡性循環，每年花費平均超過兩百億，
但台灣所有山坡地農業產值總共才不過八十幾億，
我常常說，這不是藍綠問題，這只是算術問題。
一年兩百多億花在山坡地，生產八十億，製造一大堆災害，這種政策的錯誤還不明顯嗎?
?政府應該直接給那些山坡地種植的農民八十億，請他們回家睡覺、喝酒、唱歌，
政府還可省下一百多億，這個錢投入有機農業專區的基礎建設，經費足足有餘。
最後一點，有地沒有人，或有人沒有資金與技術，有機農業也做發展不起來。
照我前面講的，錢根本不是問題，只是用錯地方。
現在主要問題是沒有人，現有農民平均年齡是六十一歲。
這年齡是各行業準備要退休的年齡，難怪有很多退休的人要來做有機農業，
這平均年齡太大了，農業急需接班的世代。
這個接班的世代怎麼去產生?
前提條件是要讓農業變成有前途的產業，才有人會進來，不然要請年輕人來赴死嗎?
事實上不只有機農業，整個農業的收入都不好，
農民一年平均的收入是四十九萬，很低的。
你要怎麼叫年輕人進來這個行業，一定要對整個農業，
特別對有機農業的農民的收入，規劃有效的政策，
前面幾個主張都是從市場面及生產面讓農民，尤其是有機農民的收入提高。
針對台灣的特殊條狀況，我認為可以思考一個方式，來產生農民的接班世代。
現在兵源過剩，我主張應該修改社會役立法，
比照以前的國防役，設立農業替代役，讓役男有機會投入農業生產跟行銷。
農業替代役就是允許農家子弟，農科畢業的役男，甚至於只是對農業有興趣的一般役男，
可以申請留鄉、回鄉或是下鄉服農業替代役，讓役男學習有機耕作。
假如一年有一萬個農業替代役的話，國家並不多花一毛錢，就對農業補貼了一萬個人力，
降低農民人力成本。
這一萬個年青人，退伍以後，只要輔導十分之一績優者留在鄉村創業
，我們就有一千個新農民，慢慢就可以完成農業接班人的世代交替。
這個比較制度化，不用新增國家經費的做法，鼓勵服役青年接觸農業，
改變農業沒有前途或沒興趣的認知。
如果成績優良，自己也有興趣，將來政府輔導就業，或者在農村創業。
這是新農民、新農場產生的可行途徑之一。
當然你又要問，輔導青年鄉村創業的錢在哪裡呢?當然有啊!!
政府過去通過了農村再生條例，十年要提撥一千五百億，這一千五百億看來，
也很有可能會都丟到水溝裡，去做一些跟農村再生無關的鎖碎工程，
把這筆錢變成一個再生的投資基金，
對於鄉村創業的年輕人直接投資、貸款，或給他信用保證，
那麼就可以帶動一兆左右的投資，鄉村經濟還怕發展不起來嗎??
時間到了，無法口頭說明的，請看我的書面報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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